【鼠猫】永夜（五十八）
白玉堂在暴雨中穿行，奋力抵抗那座突然出现的高楼对他的影响，忍着胸中气血翻涌与一阵阵恶心，以及想要抛开一切往高塔中跑去的冲动，走遍汴京大街小巷与所有展昭可能会去的地方，寻找着展昭的身影。
可当走大开封府门前时，他还是耗尽了所有力气，哇地吐出一口血，跪倒在地上。他撑着身体想要再一次爬起来，抬头却看见刚才明明还离他很远的高楼，此刻竟赫然耸现在他面前。敞开的入口处是深不见底的漆黑，仿佛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口，引诱着猎物自己走入它的口中，成为它的血食。
明明记忆中从未有过关于这座楼的只言片语，可白玉堂却本能地感应到其中浓重的死亡气息，知道一旦进入，他必定会被碎尸万段，死无全尸。
可同时，这座楼又在引诱着他。满天大雨在这座楼前织成了弥天大网，当他逃无可逃，最终只能落入这座楼中，任其将他生吞活剥。
随着意识越来越混乱，白玉堂木然起身，如同游魂般向着楼走去。当他反应过来时，他已经站在了入口处，只要再进一步，便会踏入楼内无边的黑暗。
来不及多想，白玉堂腰间宝刀瞬间出窍，没有丝毫犹豫地刺入自己肩头。随着鲜血染红湿透的白衣，白玉堂也在剧痛的助力下从迷障中挣脱，迅速向后退去。
也就是这时，白玉堂才看清楼前牌匾上，写着“冲霄楼”三字。
虽然失去了十八岁以后的所有记忆，可白玉堂知道冲霄楼。展昭在谈及完整的他以及他们的过往时，说起过他们两人都在冲霄楼中碎尸万段过一次。完整的他留下的六张图纸中，也有一张标注着冲霄楼，且还有一张无论是形制还是机关分布，都与冲霄楼极其相似。而这两处，恰恰是展昭自来到这个时空后，从未踏足过的地方。
白玉堂闭上双眼，迫使自己不再看眼前的楼，用尽全部意志，来到开封府门前。
开封府中空无一人，没有尸体，亦无血痕，地上却还残留着激战过后的痕迹。
而公堂的桌案中央，匍匐着一只仿佛死去的黑猫，前爪还保持着向前的姿势，似在拼命抓住什么东西。
白玉堂心中一紧，急忙上前查看，当确认这的确是展昭出门寻找的白白后，心中更是浮起未名的恐惧。
白白嘴边全是鲜血，像是遭受了什么伤及肺腑的袭击，但好在还有一些微弱的呼吸，证明它没有死去。
白玉堂从未见过有猫伤成这样还不死，不由感慨白白求生欲与意志之强烈，竟生生靠自己挺过了死关。莫说是猫，就算是寻常人类也不能及。
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，白白吃力地睁开了眼睛，看到是白玉堂后松了口气，舔舔白玉堂的手腕，示意他自己暂时还死不了。可是它又张嘴虚弱地叫了一声，像是要告诉白玉堂什么，可他照旧说不出人话，白玉堂也依然不懂猫语。
白玉堂将白白抱起来，藏到公堂后的一处隐蔽之地，准备找到展昭后再来接它。可刚刚放下白白，一种没由来的剧痛便如尖刺一般插入白玉堂脑海，瞬间夺去了他所有力气，连站起来都难以做到。
看白玉堂突然如此，白白担心得喵喵直叫，可它现在也是连站起来都难如登天，帮不到白玉堂分毫。
白玉堂用手扶着墙壁，不让自己倒下去，可当他用余光瞥到抬起的手时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——他的手从手腕处开始，不断长出了银色鳞片，并且正在向全身蔓延。
刚开始白玉堂只以为这是他剧痛之下产生的幻觉，可当痛楚稍缓，他靠在墙上拉起衣袖查验时，却发现这样白银般的鳞片，已经覆盖了他整只右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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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玉堂半透明的手指停止了没有意义地画圈，点在展昭的心口，感受着展昭的心跳，眉宇间浮现出一种不解与不满混杂的情绪，艰难地开口道：“你……你不准想他。”
“可是我……”展昭看着白玉堂，眼中无限悲伤：“我真的很担心他。”
说完这话，展昭感受到一根触须猛地抽向来他的脊背，让他痛得身子不由一缩。可束缚他的四肢与腰的触须却蓦然缩紧，让他连疏解疼痛的本能动作都难以做到。
看着展昭喉间痛苦地溢出一声呻吟，眉头紧蹙的模样，白玉堂似乎并不满意，却又不明白自己是哪里不满意。他捏住展昭的下巴，继续道：“你不能想他。”
“玉堂……你醒醒吧……”
“玉堂是谁？”白玉堂歪了歪头：“你想的，就是他？”
展昭渐渐从痛楚中缓了过来，随着白玉堂与他说话，似乎喉间刀割般的剧痛也减轻了一些，他望着恍若轻烟般的白玉堂：“玉堂就是你，你的名字……呃……”
一直触须无声地攀上展昭的大腿，倏忽开落的海上花不知何时，变成了晶石般坚硬的倒刺，刺入了展昭的腿根。
“你的名字叫白玉堂……江湖人称玉面修罗……后来……”鲜血犹如红珊瑚珠一般顺着透明触须滴落，可展昭并没有放弃，哪怕随着他的话语，束缚他的触须已经逐渐长出了尖刺，刺入他的皮肤：“后来你与陷空岛四鼠结义……因相貌华美，文武双全……号锦毛鼠……再后来……你与我相识相知……共结连理……成了我的结发人……”
白玉堂定定地看着展昭，满眼迷茫，可说话竟比刚才流畅了不少：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，可你说这些的时候，你身上思念的气息更浓了，我很不高兴。”
“可是……我思念的人是你啊。”展昭声音轻而固执：“你醒醒，我们一起逃出这里，你不该这般飘荡在外，你该回到你的身体……做回完整的白玉堂。”
白玉堂身形一动，来到展昭跟前，抱住了展昭后，将头贴在展昭心口，听了很久展昭的心跳，最终抬头得出结论：“你爱他。”
“是的，我爱他。”在触须的折磨下，展昭的体力与精力已经到了极限，可他看向白玉堂时，眼神依旧清澈明亮，坚定而温柔。
白玉堂似乎是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，整个魂往后一缩，眼神有了些许变化。
展昭以为白玉堂是想起了什么，正欲唤他，可很快，一只滑腻的触须竟绕过他的身后，进入了他的身体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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